有类游戏，总是会时不时地出现在我的Steam推荐区里。
它们往往售价并不高，最低的甚至只需要几元钱；它们的封面一般有（几）位美少女出现；它们还会有个稍感神秘的标题，看起来比起游戏更像小说……
点进去之后，就会发现这是一出自国人之手的AVG游戏（或者更准确些，文字AVG）。有的时候，它们会自我分类成“电子小说”，这可能是因为作者没有给游戏制作什么分支，你点点鼠标，看完故事，然后就结束了。
某种意义上，《妄想破绽》和它们也很像：它也是AVG游戏，也是国人制作，也有可爱的小姑娘……但不一样的是，它不需要在Steam的打折推荐区等待自己的玩家，而是有了相对正式的发行与推广。
《妄想破绽》的发行商是B站，后者带着它四处参展，给了首页广告位，还有游戏中心占据半屏的“今日推荐”……享受这种待遇的一般都是人气手游，它们普遍更为商业化，而《妄想破绽》这样朝着Steam和主机平台去的单机游戏，显然不会背负这么强的商业期望。
但这也不算奇怪。因为B站在发行端游的时候，有着另一种鲜明的风格：他们似乎很喜欢体量不大，制作精良，又带点小众气质的游戏。比如口碑起起伏伏的《音灵》，是一款PC端的音游；而在Steam上“好评如潮”的《Unheard-疑案追声》，你如果问我它到底算什么类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目前B站在Steam上发行的四款游戏
《妄想破绽》当然也有这样的感觉。从它的风格来看，不论是画风、剧情设定还是游戏类型，都与发行商B站的相性十分合拍。而且，打完首发折扣，Steam上的售价才23块钱，可它却是一款单线流程10小时，还配了全语音的AVG。
而这种条件，对于国产AVG们来说，甚至显得有点奢侈。
在如今的技术水平下，AVG，尤其是文字AVG游戏，几乎成了小成本的代名词。甚至一个没接受过训练的普通人，也可以借助网上免费的工具去做一款属于自己的AVG，曾经流行过的橙光游戏就是这样。
可是，它相对低的门槛却是一把双刃剑，无形中限制了它的演出效果，也束缚了它的可玩性。结果就是，在技术发展、选择增多的今天，说服人们只是点击鼠标去读一个故事已经变得十分困难。
这种趋势，对不同的群体造成了不同的影响。
擅长传统Galgame的日本厂商们，有不少都因为无法适应而扎堆退场。比如曾经风靡一时的《秋之回忆》系列，2018年推出的第八代作品首周只卖出了8300份，还不到2001年时的四分之一。（想想这20年来游戏市场的增长！）而它原本的开发商KID社，也早在2006年就销声匿迹。
但另一方面，对旧日辉煌的洗牌也带来了新的机会。个人作者、爱好者团体还有新兴的工作室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他们没有来自过去的包袱，反而在灵感上显得更加自由。
像《Dokidoki心跳文学部》这种作品，就属于完全放飞自我的产物
这其中不乏成功的案例，比如后来成为橙光游戏一代传奇的《潜伏之赤途》，就是仅由一位工科博士制作完成的。从最核心的部分来看，它绝对可以算是一流的AVG：在有完整又精彩的剧情的同时，还设计出了多到让人眼花缭乱的选择项和结局。
但它也有相当大的缺憾，其中最直接的就是“零成本”导致的素材问题。人物立绘用的是影视明星，场景也来自影视剧，背景音乐更是多样，甚至出现了《名侦探柯南》和《最终幻想：核心危机》里的内容。除此以外，不够商业化的它，也难以获得足够的宣传，始终没办法真正“出圈”。
黄海波、周润发、陈道明……都在《潜伏之赤途》中出场过
这些缺憾，直到后来被改编为《隐形守护者》，才终于补上。虽然对剧情作出了一定妥协，但显然经费充裕的《隐形守护者》取得了更大的成功。
很多国产AVG上，其实也能看到类似的遗憾。它们或者有很棒的剧本，或者有优秀的画风，又或者在游戏机制上有很新的想法，但最后经常受制于有限的成本，只能“螺狮壳里做道场”，做成什么样算什么样。
如果你去读Steam上那些国产AVG的评价，人们也经常会这样说：“它有一个很好的想法，可是……”对于一部作品来说，因为种种原因不能体现作者的创意，是件让玩家和作者都感到伤心的事情。
而成本上的匮乏，也对制作者们造成了不小的压力。
比如我关注的一款国产AVG游戏也在这几天上架，结果官方竟然标错了价格，把26元标成了14元，以至于发出了“不能回本的话就是我们最后一作了，大家且玩且珍惜吧”的感慨。
做这种AVG当然难赚钱，很多小团体其实也不是为了赚钱来做的。他们的期望基本上只是“回本”，但就连这种期望也经常落空，最后大家也只能各自散去。
正因如此，《妄想破绽》的完成度反倒让我有点不适应：它看起来相当完整，立绘和事件插画足够丰富，还有一些增加可玩性的机制，而所谓的“全语音”甚至连普通路人的语音都包括了（实际上就只有主角是哑巴），一副预算充足的样子。
在游戏中，玩家可以体验一步步塑造“虚拟人设”的感觉
但这当然（至少在我看来）是个好兆头，谁不希望看见一款游戏安安稳稳、健健康康地做出来呢？至少，《妄想破绽》从立绘、音效到游戏系统，都没有拖剧情的后腿——对于一个23块钱的游戏来说，这已经算十分难得了。
而除了“完成度”之外，我们当然还要谈谈《妄想破绽》的剧情。不过别担心，我不是想剧透。
AVG的核心就是故事，这其实也是一个导致它小众的原因：你很难在不剧透的情况下，去向别人描述一个故事。想想前一阵子大家绞尽脑汁谈论《死亡搁浅》的样子，就知道了。
如果你想推荐动作游戏，只需要说什么“打击感”、“流畅性”、“画面酷炫”云云，对方就能懂你的意思，其他游戏也都有类似的可以聊的点。可AVG就不太一样，大家就只能语焉不详地说些“是个好故事”、“结局很出人意料”、“角色很鲜明”这种话，听起来就让人一头雾水。
但对于《妄想破绽》，我至少可以尝试用个人的体验去描述一下：玩的时候，我有种看番剧动画的感觉。
之所以会这样，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它故事的定位——“稍感中二的校园日常+高中生主人公挑战巨大阴谋”。这种套路在不少作品里都用过，既能给故事一个轻松明快的基调，又可以时不时展现深度的一面。
除此以外，《妄想破绽》还在主线剧情之外穿插了几个支线任务。这些支线的质量都很不错，而且本身都是独立的故事，但又能帮主线埋下一些线索，这也是主流番剧里惯用的手法。
其中的一个支线（左边的名字是随便起的主角名）
更难能可贵的是，《妄想破绽》在讲故事的时候，展示出了足够的控制力。
AVG的作者，很容易被自己的灵感追着跑，把故事写得太大太偏，有时候甚至发展出好几条线，逻辑却对不上，只能草草收场。相比之下，《妄想破绽》在这方面就克制得多，故事总体上不难理解，几条分支线路虽然区别很大，但不会让剧情太过放飞，最终依然收得回来。这种相对保守的态度，反而保证了玩家的阅读体验。
只不过，《妄想破绽》第一部分公布的“现实篇”并不是剧情的全貌。游戏在矛盾冲突达到最高潮的一刻戛然而止，剩下的部分，还要等后续免费更新的“重构篇”补完。
玩家可以选择的几种虚拟人设都比较讨喜
至少，你在此刻能看到的《妄想破绽》，是一个足够完整的游戏。它的野心并不大，至少不太可能让你惊呼，但却用扎实的方式，讲完了自己的故事。
从它身上，我看不到太多来自“未完成”的遗憾，放在国产游戏当中，这其实是一件很宝贵的事情。
就像上文说的那样，作为一名玩家，谁不想看到一款游戏安安稳稳、健健康康地做出来呢？我也衷心希望，未来会有更多优秀的国产游戏，有灵气的制作人，可以在这种资源充足的情况下，尽情展示他们的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