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1996年的台海危机,许多人觉得那是一统两岸的最好机会,最后未能实现让很多人遗憾至今。
不过揭开火药味十足的军事行动外表,其实不难发现,底下的本质还是中美间以来我往的政治博弈。
至于战争,只是博弈的一个工具,在当时那个环境下,难以真正发生。
博弈的最后结果,还是中国技高一筹,实现了目标。
当然,过程也是一波三折,具体来了解一下。
事件经过
1995年5月22日,美国国务院正式宣布允许李登辉前往美国进行访问,危机正式拉开帷幕。
随后,中国采取了一系列的外交和军事行动来进行应对,包括在7月试射6枚东风15导弹、8月出动飞机舰艇进行攻防演练等,危机不断展开。
到10月24日,危机在表面看来得到暂时缓和,其实这只是一个转折点,克林顿始终无意就李登辉访美问题做出公开承诺,危机遂再次升级。
1995年12月19日,美国以“恶劣天气”为由,派遣“尼米兹”号航母驶过台湾海峡,危机达到第一次高潮。
在1996年3月初到中旬,台海危机进入真正的高潮阶段,除了中美军事官员相互之间进行口头军事威胁和在媒体上的论战外,中美之间隐形的军事对抗等级也不断攀升。
1996年3月初到中旬,中国进行了第二波强度更大的导弹试射活动,几乎与此同时,美国决定再派出另外一艘航母一“尼米兹”号进入台海附近水域进行警戒。如此美军已调动两个航母战斗群开来,危机对抗程度骤然上升,达到顶峰。
经过不断博弈,到1996年3月25日,危机最终告一段落。中国宣称在台海附近地区进行的军事演习结束,随后几天,美国两艘航母各自返回基地,标志着台海危机的正式结束。
台湾的重要性对于美国和中国而言都毋庸置疑。美国在东亚的战略目标是服务于其全球战略,捍卫冷战结束后的东亚军事霸权,以台湾遏制中国即是其东亚战略目标的重要一环。
对中国来说,台湾不仅是中国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更是日后向海洋发展,突破美国围堵的最重要地区,台湾之于中国的重要性更是不言而喻。
从危机开始到结束,中国的博弈目标都非常清晰,那就是希望通过军事演习和一系列外交措施将美国拉回遏制台独的政策框架之内。
但是美国的对台政策却极大矛盾。
一方面,美国承认台湾是中国主权领土的一部分;另一方面,它又始终放弃解决台湾问题的主导权,外交政策不断向台湾倾斜。
鱼与熊掌岂能兼得?正是美国的言行不一导致中美两国在台海问题上的尖锐对抗。
博弈过程
围绕着这次危机,中美展开的博弈大致可以分成两个阶段。
在第一阶段,中国希望的是借助外交抗议和军事演习迫使美国让步,做出公开承诺禁止李访问美国,不再公开支持台独,继续维持“一个中国”的对华政策原则。
中国欲以理服人,并不想把危机扩大,为此,中美在5个月里进行了5次高级官员会晤,其中两次是领导人级别的会晤。
但苦口婆心的劝说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克林顿政府不愿对此做出公开承诺,继续在台湾问题上为所欲为,企图让中国吞下这枚苦果。
1995年10月24日的领导人会晤是个转折点,这次会晤让中国看到,光和美国讲道理是讲不通的,美国既不愿做出承诺,李当局更是有恃无恐。
在这一阶段,中国的外交和军事措施基本没有收到预期效果。如果中国在这时就选择和美国修复关系,无疑意味着忍让,美国将获得单方面胜利,而中国将失去在台湾问题上的主导权。
这显然是中国无法接受的。
于是,危机进入了第二阶段。
在此种不利的形势下,中国决定采取更加强硬的政策来威慑李当局,并迫使美国政府正视中国对台湾的主权存在。
中国采取一系列措施来升级军事行为,最主要的证明就是建立了对台事务总参谋部,并将南京军区更名为南京战区,由张万年将军来统一指挥,来执行接下来的军事演习。
危机形势也急转直上,将中美博弈的过程推向了高潮。
在第二阶段里,中国加大了军事演习的规模和强度,强化了军事威慑的力度,主要表现为:演习项目更加具有威慑性;演习目标更加具有针对性;演习地点距离台湾所控制的岛屿越来越近。
在96年3月的导弹试射中,将导弹发射到靠近台湾两个最忙碌商港的航道和运输线一高雄港和基隆港。其中一个弹着区是距离高雄西方大约40海里的方形地带,而另外一个弹着区则是位于基隆东方26海里的方形地带,这也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次让导弹飞越海空航线,其中的威慑意味更加明显。
此次军事演习达到了预期的效果,导弹试射极大的威慑了台独分子和克林顿政府。
并且,中国不断警告美方,如果美国军舰不离开台海地区,将陷入解放军武器的火海包围之下。解放军将领在接受媒体访问时也曾讲到:如果美国胆敢敢于中国的国内事务,我们将彻底将他们击败。
许多人认为这是准备攻台的表现,事实上这还是中美间在博弈,原因在下文会讲。
当时中国的真正利益并不在于中美之间爆发战争,而是在有利的形势下迫使美国做出单方面的让步。
中国通过威胁使用武力,使美国要么因为害怕与中国发生战争进行单方面让步,要么在形势对美方不利的情况下进行妥协。
那么话说回来,当时的美国比中国强大太多,无论哪方面看中国都不是美国对手,中国何以敢于亮剑呢?
这里面有三方面原因。
一是美国军力虽然占优,但美军如果要直接介入台海形势,也必然会造成美军官兵大量伤亡。除了军事代价,还要付出很大的政治和经济代价,所以美国的作战意愿并不强烈。
基于这个判断,让美国看到解放军捍卫台湾主权的决心,就会降低美国介入台海局势的意愿。
第二是1996年是个比较特殊的年份,它是美国的大选年,也是克林顿的连任之年。在这样一个关键的时刻,如果克林顿政府在对华政策出现明显的失误,则必定成为共和党攻击的筹码,从而对其连任造成非常恶劣的影响。在这个时间对中国动武,克林顿会得不偿失。
最后,中美之间越来越紧密的经济联系,也使得中国政府敢于放手一搏。
90年代以来,虽然苏联已经没了,中美之间联合的战略基础不复存在。但是随着中国的改革开放与发展,经济逐渐成为中美关系发展新的稳定因素。
在中美建交之年,两国双边贸易额只有23亿美元,但到1988年,中美双边贸易额为143.1亿美元,1993年更突破400亿美元。截至1993年底,中国已经成为美国第七大贸易伙伴,而美国成为中国第三大贸易国。
在经济上,中国对美国的分量越来越重。很显然,美国不得不考虑自身的利益。中国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美国敢吗?
对于美国而言,虽然台湾的战略地位对于美国而言相当重要,但是中美之间的战争带给美国的伤害则更大。孰轻孰重显而易见,避免因台湾问题而拖入与中国的战争是其博弈关键所在。
那么问题来了,许多人会问,如何解释美国派遣两个航母编队赶来呢,这算不算美国强硬回应的表现?
关于这点,这其实也是五角大楼内部博弈的结果。
对美国来说,中国在3月的导弹试验是必须回应的,否则会大丢国际脸面。不管从面子上还是利益上,美国都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关于如何应对,美国官员也分成两派,分别以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沙利卡什维利和国防部长佩里为代表。
佩里是是强硬派,他主张派出一艘或多艘航母直接驶入台湾海峡,从而宣誓美国在此地区的利益不容忽视。
但沙利卡什维利和美军太平洋司令部普里赫并不同意,他们都认为不应作出过度反应从而使形势恶化。
两派为此发生争执,最后的结果是采取了折中方案,即再派出一艘航母战斗群至台湾东南角,但独立号和尼米兹号航母战斗群都不驶入台湾海峡。
对美国而言,派遣第二艘航母是他们的适度回应,但还不至于过度挑战中国。不进入台湾海峡,中国也没有理由再让危机升级。
沙利卡什维利和佩里都是军方人物,在军方内部强硬派尚且不占上风,由此可以看出中国的判断是对的,美国不敢冒战争风险直接介入。
这一点,还能从美国对台湾的态度上看出来。
在危机的高潮阶段,1996年3月11日,美国国家安全顾问伯格和副国务卿塔诺夫前往纽约,秘密会见台“国安会”秘书长丁懋时,对李当局进行严重警告。
这次会见传递了相当明确的信息,那就是美国绝不会为台湾的挑衅买单,继而给李登辉当局施加压力,警告不要将美国拉入战争之中。
与此同时,美国不断向中国释放明确的信息,如中国进行第二轮导弹试验时,克林顿政府也只是耍了两下嘴炮,声称“没有任何益处”云云,克林顿的东亚事务助理国务卿温斯顿·洛德也不断强调“中美并不处在战争的边缘”,来避免危机升级。
在这里面还有个“刘连昆案”的影响。
由于之前这个事件,中国博弈的底牌在一定程度上被美国看到了,这也是佩里等强硬派主张派遣多艘航母的原因之一。不过“刘连昆案”并不足以改变博弈的实质,它顶多增加了强硬派的人数比例,而最后也并没有派出更多航母。
这也得益于中国的补救,事后解放军派出大量潜艇进入台湾海峡附近,美国航母也随之退守了约270海里。
所以“刘连昆案”虽然一定程度削弱了中国博弈策略的效应,但并没有改变博弈的结果。
实际上,除了军事上的策略,中国还通过其他手段与美国进行博弈。
比如在经济上搁置与美国公司的一部分合作事宜。1995年7月,中国批准了与奔驰公司而非美国汽车公司的合作事宜;军事上,暂停中美关于《导弹及其技术控制制度》的谈判与磋商,以伊朗为棋子给美国出难题等。
在第二阶段,中国的博弈取得了效果,既让美国和台湾不敢轻举妄动,也让克林顿政府认识到此次危机的严重性和急迫性。
克林顿此后成功连任,他在第二任期里,改变以往轻视对华政策的外交态度与立场,对中国采取“接触政策”,中美关系逐渐恢复到正常化。
中国的收益
从博弈过程而言,双方基本上都运用了文攻、武吓、议题施压的博弈策略,都致力于提高危机时刻己方坚持强硬立场的可靠性,提高对方的关键风险指数。
从结果来看,中国在较大程度上达到了预期目标。
中国的收益有短期和长期两方面。
从短期效应而言,一方面,导弹试验有力地震慑了以李为代表的台独势力,遏制了他们的倾向,捍卫了中国国家主权和领土完整;另一方面,导弹试验使克林顿政府充分认识到中国在台湾问题上的“红线”,从而迫使美国从大局出发调整对华政策。
从长期效益来看,导弹演习产生的后续影响持续发酵。一方面,导弹试验充分展示了中国在解决台湾问题上“不放弃武力”的承诺,进一步争取了台海局势的主导权;另一方面,“三不”政策得到了后来布什政府的继承和发展,以此次危机为契机,美国重新审视“遏制”中国的政策,对华“接触”政策成为主流。
对中国而言,美国派出航母战斗群虽然具有极大的威慑力,但足以证明导弹试射对美国的东亚安全战略产生了很大影响,也足以说明中国的导弹试射发挥了应有的效果。
中国通过此种博弈取得了美国对华政策的重视,以及克林顿政府针对台湾的三不承诺,这个承诺也成为美国历届政府对华政策和对台政策的指导政策之一,产生了深远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