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奇遇柳八爷和桥隆飙原型,其经历令人亮眼又神奇——
回眸传奇英雄乔明志
文/孙桂廷
最早记住“柳八爷”这个名字,是我在读高小时看过小说《苦菜花》,那里面柳八爷的形象辣味儿十足,给我印象很深。书中描写他本是个草莽英雄,后来被八路军收编,屡立战功,当上了八路军的营长,故事情节演绎了他的部分传奇。
听四哥讲起乔八爷
我读中学时,山东掖县平里店公社石柱兰大队的一位22岁的青年吕延国,因为严重关节炎,到我老家招远城东汤温泉洗浴治病,住在我家的闲房子里,我家的兄弟姊妹都管他叫四哥。听他说起,《苦菜花》里的柳八爷原型实际姓乔,人们都管他叫“乔八爷”。这个乔八爷,真名叫乔明志,就住在掖县。
听四哥说,掖县人习惯叫乔明志为乔八。乔八真的干过八路军营长,之前曾经拉杆子,活动于昌邑至掖县的晒盐场一带。
乔八年轻时因为杀了一个为非作歹的恶霸地主,躲在其乡下姥姥家里。他舅舅可能是抗联的人,老家人有的说他是关东山里的“红胡子”。
乔八知道舅舅探家后要返回去,要求舅舅也带他出去,被他舅舅拒绝说“给你留一支匣子枪(驳壳枪),半口袋子弹,下次回来看看你枪法如何再说”。
第二年,舅舅回来了,拿上十个鸡蛋,爬到房子前坡,让乔八从房子北面迎着阳光打鸡蛋。十个鸡蛋拋上去,没有等到回落就被打开了花儿,枪枪不落。舅舅说,“行了,你可以自己打食儿吃了,先在家里闯一闯吧”。
就是这半口袋子弹,把乔八给练出了神枪手,因为他打的是“甩手枪”,枪上的瞄准设备如缺口和准星等也都给卸掉了。驳壳枪斜插在腰间,没有瞄准设备的那些挡头,拔枪速度快,能抢占先手。
一开始,他是练习甩手打飞雀,后来碰到可以显摆时,就玩两枪。看到人家老农挑着一担人粪尿罐去庄稼地,就跟着人家后面老远吆喝,“站住!放下挑子,再走就把你的尿罐子鼻儿给打了!”没等老农回头,只听一声枪响,他真的打中了尿罐子上拴提手的鼻儿,一担尿罐子不仅落地摔碎,还流了一地粪汤。
乔八贩私盐捞钱,开始没有队伍,靠单打独斗,差点被贩盐的土匪队伍活埋,多亏另一盐帮救了他。后来他与别人拉起了杆子排行第八,就开始称乔八爷了。
贩私盐很来钱儿,乔八势力越来越大,很快成了老大。一些年轻力壮的人想加入,他见了来人,二话不说,先朝人家头顶甩手就是二十响一梭子,把人家头发都燎得焦黄了。如果来人吓得倒地起不来,乔八就撵人家走,说“就你这么个针鼻儿大的小胆,还敢来投我乔八爷?”
乔八的枪法实在出奇,五十步开外,三枪分别打掉一根枝上的三个柿子,甩手一枪可以掐断电线,同另一支土匪队伍比武过后,那个土匪头目俯首称弟,并入了乔八的队伍。他的队伍很快发展到百十号人。
乔八投奔八路后,首先参加了著名的“玉皇顶起义”。第一次完成任务就是他带了七个弟兄,到平度熙熙攘攘的大集上,活捉了正在骑马巡查军情的伪军参谋长和七个护兵。
他当连长时,曾被派到八路军牙山根据地的抗大分校接受集训。由于受不了纪律约束常挨批评,找了个借口提前离校。
没带枪怎么办?他走到栖霞县城,看到一个伪军小头目独自在大集上背着匣子枪逛来逛去,就尾随其后,用左手把右手的两根指头一捋,直接捅向伪军后背,
“不准动!我是乔八爷!”
伪军头目乖乖地举起了手,“八爷饶命!”。
乔八卸下他的枪,又从他身上搜出来两弹夹子弹,问“没有二十响的弹夹?”
伪军头目看到了真八爷,才知道他是来了个“空手道”,忙说“早听说乔八爷惯用二十响的大肚匣子,你肯定就是乔八爷了” 。
“看到你还知道我乔八爷的份儿上,今日只要你的枪,不要你的命!转身背着我走出一百步,再哪儿能躲过我的枪子儿,就往哪儿滚去!”
赫然见到真人面
1973年夏月,我在招远城的拖拉机站上班,六个月的以师带徒学习期刚过,考上了实习驾驶证。自己独立作业的第一份差事,就是开上车牌为737的泰山牌拖拉机,到二百多里路远的掖县土山盐场,为招远供销社拉食盐。
由于装载排队误了时间,走到傍晚住进了掖县平里店饭店。饭店打烊了,只能吃了一顿一毛五分钱的冷菜剩饭,就匆匆住进了所谓的旅店,实际上那不过是床挤在一块儿的大通铺,很像过去的大车店。
屋里人声嘈杂,忽然进来一个个子不高却很浑实的老头儿。他厉声问道“谁是卖小鸡的?”一个操招远县城一带口音的青年回道“俺是,哪莫滴(怎么了)?”。没想到老头儿说,“小鸡瞎叽㗏,怎么让大家睡觉?”他将那辆后座捆有四个扁筐的自行车踹了一脚,车倒了,上面的筐子盖儿离开了筐子,小鸡跑了满屋,有几个小鸡还惊恐地唱着调调从进门口跑出了屋外,擎着头叽叽喳喳地惊叫不停。
老头儿或许觉得他这事办得有点不地道,弯下身去帮助抓小鸡。我赶紧跑到屋外抓那些跑远了的,很为那个卖小鸡的抱不平,还小声骂了老头一句“土匪”。我问卖小鸡的是招远哪个村的?他说是城东解家村的。身旁有另一个帮忙抓小鸡的人说,“你可别和老头儿抬杠哈,他就是《苦菜花》里的柳八爷,姓乔,很多人叫他乔八爷,也有人叫他乔老爷,是这个饭店的经理”。
哎呀!他就是当年吕延国四哥说的乔八爷呢!愤懑之心悄然全无 ,反而倒想攀一攀他。夜间,那个知道底细的房客告诉大家,乔八的功劳不是一般的大,当然有功劳暴脾气也大,接着他告诉了几段故事。
文革初期,乔明志看不惯红卫兵的耀武扬威,都60岁了,还与年轻人叫板。有一次他骑着自行车到掖县城,前面有两个带红袖章的边骑车边聊天,走得很慢,他拉响车铃超车,人家也没有给让道儿,乔八气急了,冲到俩人中间撒开了车把,将那俩红卫兵用双手一推,那俩人就飞到了路旁沟里,弄得他们满脸是血。两个红卫兵带伤骑车追,嘴里还喊着“抓反革命!”一路追到公安局,局里的人都认识乔八,结果两个红卫兵倒被公安局的人训斥了一通。他们一听原来他就是乔八,就自认倒霉了。
这个告诉故事的人,因为那里有小买卖,经常住这个旅店,了解的事情多。
还听他说,乔八的特务营都是神枪手,紧急情况时,为了掩护大部队撤退,他把这些弟兄每人间隔五六十步,利用大肚匣子枪点射或扫射,可以阻挡住蜂拥而至的敌人大股部队。他们的驳壳枪木头匣子可以安装成枪托,200步外照样可以有效杀伤敌人,连发时“嘟嘟嘟”,很像小机枪。
他讲了一个更悬的故事,说当年乔八的特务小分队混进了一个小剧团,随剧团到青岛给一帮子开会的敌军军官在小礼堂里演出。乔八的人都扮成跑龙套的,到了台上跑龙套演员最多的时候,突然锣鼓一停,演员们都掏出大肚匣子,两个人负责一排座儿,从两头“点将”,把个军官团打得稀里哗啦。听他讲得绘声绘色,就像亲临战场一样。不过,那时就觉得有演绎成分,未必是真。后来与乔明志经理熟了,我问了他这是不是真的,他这样回答说“这是哪个明白二大爷,吃火锅不撇掉浮油,开涮我乔老八?”
第二次与乔八接触,是我出车去淄博拉了一车煤,回程路过那里,还是住在平里店饭店。又见到乔明志,我告诉说已经登记住宿,也交钱了,可我今天晚上要到石柱兰村看望朋友,可能回不来,这些煤放在院子里有点不放心。
乔明志说你尽管放心,还没有人敢到我的地盘上“胡吊闹”的。他帮我卸掉了拉煤的挂车,坐进驾驶室里指挥我,找到一个道口指了指说,“东南十里地就到石柱兰了” 。我说天太黑了,坚持要先把他送回去,他反问我“你不知道我习惯走夜路?”最后,我还是先把他送到了家里。
第二天早饭后,我回到平里店饭店,乔明志帮我插上了连接挂车的销子。我下了 车,从驾驶室里拿出一根长辫子大蒜,说朋友给得太多了,这一辫子蒜你用了吧!他说,“店里正好要买大蒜,留下就留下,这次你花钱没住宿,以后你来这里,我可以陪你吃饭,只交粮票就行了”。
或许因此,我们熟络起来。尽管我常常特意赶着时间点儿到那里吃过路饭,倒不是为了省饭钱,主要还是想多了解他的一些过往。那时的出车补助费每天是六毛钱,中午两根炸面鱼加一碗有肉的熟菜,用四两粮票两毛钱就可以打发了。咱在乔八爷那里可表现不俗,也用不着那么小气,去省那点一脚踹不倒的钱。
从此,我越来越多的听到他可以显摆的曾经,有时他连说带比划,还把打仗留下的多处伤疤给我看。不过听到他的口头语也比较多,时不时露出点草莽之气。
他就是桥隆飙
我所供职的鲁东大学,其前身是胶东公学,胶东公学有一位校友叫曲波的,不仅写了一部长篇小说《林海雪原》而名噪大江南北,他还诞出了另一部长篇小说《桥隆飙》, 这部书,我是带着亲近感拜读的。因为桥隆飙的主要原型,就是乔八爷乔明志。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叶,画家老友袁大仪先生与别人合作,出版了《桥隆飙》连环画册送给我一套,我对大仪先生说,你们画的桥隆飙形象,不太像他本人,可惜你们没有机会见到他了,他已经在1979年去世了。袁先生说“很可惜,当时也不知道桥隆飙原型本人是谁在哪里,如若知道,就不用我们冥思苦想,凭空来设计他的形象了”。
据部分同志回忆,乔明志是一个极具传奇色彩的人物,曾用名乔德山,潍县人,从小顽劣,匪里匪气,不干正事儿。在他跑单帮贩私盐的那档口儿,幸得一位叫做“伍爷(实名林瑞伍)”的救了他一命,转而跟着伍爷投奔了八路军。由于他带着投过来的弟兄们作战英勇,屡建奇功,在胶东一带名声大噪。
有一次乔明志作为八路军的特务连长,陪同八路军游击队长乔天华,二人先把岗哨和门岗卫兵给搞魔怔了,突然闯进国民党中将张金铭的司令部。这支队伍经常找八路军的麻烦,挑拨八路军与老百姓的关系,还与八路军发生过几次摩擦。
张金铭一看是大名鼎鼎的乔八爷闯进来了,尽管身边有正在开会的那么多军官,也不免紧张起来,静悄悄地听着乔天华队长将抗日统一战线的我党政策申述一通,批评了他们破坏抗战的行为,提出团结一致枪口对外。这一次的突击行动很奏效,他们再也不敢那么肆无忌惮地找八路军的麻烦了,而且还曾经与游击队合作,与日寇打了几个漂亮仗。
乔明志后来被任命为八路军特务营营长,还干到了副团长的位置。因为养伤转到地方,在他老婆的家乡掖县王贾村落户,并在平里店开了一家小饭店。及至公私合营时期的1956年,他的饭店并进了平里店供销社,仍然由他担任饭店经理。
其实,电视剧《桥隆飙》《狂飙支队》,已经把桥隆飙这个主人公形象刻画得活龙活现了,但他乔明志还有不被人知的其他传奇。
乔明志的儿子乔林辉,曾经回忆起父亲的一些抗战故事。其中一些个故事并没有写进书里。比如说有一次,敌人包围了他家的房子。乔明志得知后,仍然镇定自若,不紧不慢地在家里吃完了饭,然后推开后窗,口里喊着”你乔八爷爷来啦!“甩手就是几枪,先撩到了几个近处的敌人,其他人看到大事不好,飞也似的逃窜了,然后,他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走了出去。
“乔八爷借路!”
荣成人曹漫之,参加了理琪领导的天福山起义,随之担任由理琪任司令的山东人民抗日救国军第三军政治部主任。1938年,他被任命为北海区专员兼保安司令,把个烟台以西八个县地域治理得红红火火,并在招远金矿从日寇手里夺得了大量黄金,准备亲自带数百人将六千两黄金,护送到时在山东沂源县的中共华东分局。曹漫之亲自点将,由担任特务营营长的乔明志随之前往。
七百里护金路上,护金队伍昼伏夜出,要经过很多日伪的炮楼、关卡及土匪占领的山头。每到过卡子,乔明志打前站,吆喝一声“乔八爷借路!”,仅凭这么一声吆喝,就令敌人闻风丧胆,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队人马穿插而过。
有的炮楼里伪军不信是乔八爷的队伍,从炮楼枪眼里刚伸出枪准备射击,就被乔八爷甩手一枪,顷刻对方都装成了哑巴。
在抗日战争最艰苦的阶段1940年以后, 胶东八路军从日寇占领的招远金矿,为党中央获取的经费十三万两黄金,有资料说解决了八路军总经费的四分之一。如此之大量级的硬头货,分几次被分毫不差地运送往延安,一直由乔八爷沿途保驾护航。
金黄血红。想一想,从胶东半岛的招远出发,辗转近三千里,那要经过多少艰难险阻,需要抛洒多少热血,才能到达革命圣地,那个宝塔山闪闪发光的地方!
周总理于上个世纪70年代初,在北京接见招远赤脚医生优秀代表张焕才时,曾经说过“你是招远人?我知道你们那里的招远金矿,为革命做出过很大贡献!”在周总理二十多年仍然未忘的胶东人民贡献里,有谁能说没有“乔八爷借路”的头功?
英名留丰碑
共和国开国上将许世友,抗战时期曾经长期担任胶东军区司令,对这个乔明志另眼相看。他曾经约乔明志比赛用手枪打铜钱,使这个老革命对乔明志钦佩有加。
乔明志在与日伪军作战时,曾经率部在二十天内横扫敌军九个据点,缴获轻重机枪7挺,步枪350多支。在与日寇的一次遭遇战中,他的鼻梁骨被子弹击穿,子弹打光了,仍然高声喊着与敌军拼刺刀,直到最后完胜而归。
乔明志在任侦察大队长、特务营营长、公安局长、军区参谋和副团长期间,前后13次负伤。1940年,他护送黄金去延安,受到中央首长的接见和嘉奖。1943年,司令员许世友亲自为他颁奖,奖给他一支手枪和一匹战马。解放后许世友上将经常关照他的转业后生活,还多次寄钱接济他。
据传他担任平里店供销社饭店经理的二十年时光里,饭店生意很红火,这与他的传奇名声有关,就像我这样一个拖拉机驾驶员,去他那里吃饭住店,多半是有意为之。
有一次部队拉练路过平里店,有一位新战士在饭店吃饭后,碗里剩下一点饭菜,乔明志立马穿上军装,命令那个战士将剩饭吃完,要那个战士明白什么是“艰苦奋斗”,什么是“粒粒皆辛苦”。
乔明志的革命英雄传奇,造就了他绚丽夺目的丰碑。为了纪念他,齐鲁电视台专门出资,为他重修墓碑以志他的英名。
壹点号 Sharm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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