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怨恨)
裁衣服和剪头发虽然不是那种让人走上财富与世俗成功之路的行当,但却提供了足够稳定的收入,能让桌子上有热饭吃,让孩子们有衣服穿。斯坦利从未批评过她。
她本能地意识到试图效仿只能以失败告终,如果她将来想拥有哪怕一丁点儿幸福的话,就必须要闯一条不同的路。她寻得的解决之道是工作,通过赚钱养活自己,竭力赢取一席之地。她做过各种办公室职员,但除了挣些工资外没得到多少别的东西,换句话说,没有任何内心的满足感。没过多久鲁思就明白了自己有多热爱这份端详他人的工作,明白了自己永远不会也不可能对它心生厌倦。
大雨倾城时,雨并没有只淋在她身上,每个男人、女人、孩子都要跳过同样的水坑,就像她那样。她很喜欢那个一心一意迅速移动的人群,每个人都冲向同一个方向,她也是其中一个,身处人海之中,和所有人一样正走在上班的路上。这让她感到自己是独立的,在属于斯坦利的同时又属于她自己。
犯人有其他人没有的一样东西,就是时间,没完没了的时间。读点儿书吧,开始提升一下你自己。
是弗格森自己接受了挑唆,是他自己想去爬树,是他自己选择了爬树,那么后来发生的事只能由他自己承担责任。这场不幸怪不到别人头上,只能怪他自己。愚蠢,明知够不到旁边的树枝还继续愚蠢地往上爬。
他意识到母亲并不比他坚强多少,就像他受到的伤害那样,人世间的飞来横祸也会伤到她,除了年纪大一些,她和他其实毫无差别。
他明白,不把事情告诉鲁思,实际上意味着他选择了过去,抛弃了当下,放弃了自己丈夫和父亲的身份,回到儿子和兄弟的那片黑暗世界,回到那个他再也不想回去的地方。
能买得起并不意味着应该买。你父亲比这个镇子上的其他人都努力。他赚到的每一分钱都是他应得的,如果他想稍微炫耀一下,买个新房,那是他的事。
为了赚很多钱,人就得投入大量的时间去赚钱,远远超过了必要或者合理的程度。因为他俩都是工作服务于生活,而他父亲却似乎是生活服务于工作。两个人都在被工作驱使着,对其他一切视而不见,所以他们不工作的时候就会变得紧张、烦乱、迟钝、自我和麻木。因为野心意味着永不满足,永远都在渴望更多,始终在向前推进,因为没有什么样的成功能够消除他对新的、更大的成功的渴望,能够平息他的冲动。
真是古怪的一对——受伤的男孩用每一次充满敌意的行为,大声尖叫着对父亲的爱,而受伤的父亲并不去训斥他,允许自己被他攻击,也不断表达着对儿子的爱。唐姨夫跟诺亚交谈,就像是和成年人说话那样。
他太沉浸于正在做的那些事情,没空停下来反省自己的感受,无法看到它的背后或者将来,活在当下,或许这才是幸福的真谛,你根本意识不到自己是幸福的,除了享受活在此刻,其他什么都不在乎。
全家的生活水平是下降了一两个等级,公共图书馆借的书和书店里买的不会有差别,在市政球场和私人俱乐部打的都是网球,牛排和汉堡的肉是从同一头牛身上切下来的。
但他怎么可能知道聪明和太聪明之间还有差别,让班里一些人跟他反目,就因为这证明他太努力了,显得他们都不够努力,难道弗格森是个勤奋进取的能人,而他们不过是懒惰无用吗?
如果直言相告,他会失去一个朋友,如果同意蒂默曼加入报纸,他会鄙视自己忍气吞声的屈服。他对自己的优柔寡断感到恶心,也对自己不能据理力争维护当初的立场感到沮丧。
于是靠着三项核心原则,他最终挺了过来:永远不要让他们看到你哭,永远不要懊恼或愤怒地回击,永远不要向任何管事儿的人士吐露一个字,尤其是他父母。
一想到还有那么多书没读,我就很开心——几百本,几千本,值得期待的还有好多!
他们一起看了好多电影,坐在阴暗的楼座里想哭就哭,不用跟任何人解释。因为泪水不断把他们逼回到往事之中,让他们没心情去考虑未来,但有一天,他母亲说,是时候开始考虑未来了,接着,哭泣便结束了。
某些自视颇高、难以相处的艺术家在她面前会放松下来,觉得她真的对他们是谁、做的什么事感兴趣——而这种引诱一旦生效,他们便会放下戒备,脸上的面具渐渐滑落,眼神中开始浮现出一种不同的光彩。
四处乱看,抛弃了拍摄所需要的那种细致入微的掌控,转而抱着不管发生什么的开放心态去迎接不期而遇。
就是斯坦和奥列甚至比他更无能,更白痴,更无助,真是太好笑了,虽然他也可怜他们,觉得就像自己的兄弟,志同道合的朋友,永远被世界打倒,但永远会努力再站起来。
喜欢这么一个对体育运动的精彩和快乐毫无感觉的人,确实是个不足之处,甚至还很让人失望,但公平起见地讲,对施奈德曼而言,反过来说也无疑成立,因为弗格森什么乐器都不会,也一定让他的继父很失望。
他从不生气,不会对任何人恶语相向或者吹胡子瞪眼,他的榜样力量显然在一定程度上压住了弗格森的过分行为,正确的时间碰上了正确的人—他数出了三个半负的和四个正的,从数学上来讲,证明了值得庆幸的要比值得抱怨的多,家庭分类帐中的正项带来的益处远超过负项带来的坏处。
诚然是快乐的笑声,但同时又带着想法,仿佛她明白自己为什么笑,似乎她在笑让她发笑的事情的同时,也在笑她的笑本身。原因很可能是她从来都是个敢想敢说的女孩,也让家人学会了尊重她这一点。
但感受就是感受,他无法不让自己感到愤怒和失望,因为没有什么意志行为能改变一个人内心真实感受到的东西。愤怒和失望只能带你走那么远,他意识到,如果没有好奇心,你肯定会失去方向。
他不只是一个单独的人,而是由一堆互相抵触的自我组成的,每次和不同的人在一起,他自己也会有所不同。和诺亚这种爱说爱笑、性格外向的人在一起时,他会想安静一点儿,把自己收敛起来。
尽管失去了天堂夏令营棒球军团最高统帅的地位刺痛了弗格森,但就像感受就是感受,在主观上无论何时都正确一样,事实也是事实,而专心致志是学习如何才是真正地活着的第一步。
《脚底的伴侣》:他们只能在恶劣的处境中尽力活下去。他们甚至还尽可能地讲讲笑话、唱唱歌。这就是汉克和弗兰克的故事。他们必须服务于主人的意志,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不会试着尽量享受他们拥有的东西。
大胆点儿——多读——多写——少发表——别耍小聪明——无所畏惧。不同的眼睛、不同的心、不同的脑子,对同一份手稿会有那么不同的理解。
波比·乔治的眼泪和萨尔·马提诺的永远为你敞开,这个基本上全是坏事的世界上的两件好事,是啊,弗格森要继续往前走,去做别的事了。你需要的是别再说你需要帮助,好歹开始想想我需要什么。
而我是个聪明的悲观主义者,或者说,一个偶尔乐观的悲观主义者。我总是期待最坏的结果,要是最坏的没发生,我就会很激动,所以才听起来像个乐观主义者。
这些伤口是他遭遇的一切的记忆,因为他还活着,他现在还和她在一起,他身上发生了这些事,就等于他身上没有发生别的事,也就是说,他身上这些是生命的痕迹,所以她并不觉得它们恶心,它们是美的。
1月的时候,车差点儿把他害死,可才过了两个月,另一辆车却让他活了过来。
只要球队能赢,他不在乎自己得了多少分,但比输赢更重要的是他被选入球队这个不争的事实。
我们感受到什么就是什么,我们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感受。或许行动可以,是,但感受不行。一定不要为你现在的感受而折磨自己。你是无辜的,艾米,你根本无权为你没做过的事感到内疚。
因为他现在认识到自己和他们一样脆弱、有缺陷,如果他想长成心目中期望自己成为的那种人,就得学会把嘴闭上,睁开眼,不再轻视任何人。
弗格森的母亲做事就是这样——她会抓住时机立即办到,毫不畏惧、没人阻拦得了。
弗格森觉得他这是坚强,可到后来,当他站在未来那个自己的角度回望现在的行为,才意识到自己仅仅是固执。固执地维护着自尊心,而这只不过是愚蠢的又一种说法罢了。
牛仔女郎茜德妮觉得根本没必要对他隐瞒真相,她的坦白倒是很可敬,不必为自己与众不同而感到羞耻挺好的。免得让孩子尴尬,但其实是她自己尴尬罢了。我最讨厌遮遮掩掩了,这就是为什么。遮掩意味着你不相信你自己的人生,或者你害怕自己的人生,可我相信我的人生,阿奇,我不想害怕它。
把陌生的与熟悉的东西结合起来:这是弗格森所渴望的,像最忠实的现实主义者那样密切地观察这个世界,然后通过另一个略微变形的镜头,创造出一种观看世界的方式,因为如果一本书只谈论你熟悉的东西,你只能学到你本就知道的东西,而如果一本书只谈论陌生的东西,那你只能学到你不必知道的东西。
这也是他们家的氛围:我们活着呢,就是活着和让人活着,愿诸神背弃我们,永远不再掺和我们的事情。而且他真的很少会聊起他在南非遭遇的那些麻烦,即便偶尔说起来,他的声音中从没有任何怨恨,没有那种流放之人本应有的愠怒或愤慨,这就是弗格森如此被罗森布鲁姆先生吸引,很享受和他在一起的原因——不是因为他是个经历过苦难的人,而是因为他在经历过苦难之后仍然能开玩笑。
但他发现体力活儿很好地平衡了写作这种脑力劳动,不仅让他保持良好的身体状态,还给了他琢磨自己想法的机会,而不必把他的想法交给别人。
你要把能学的一切都学会,然后再把它们忘掉,剩下那些你忘不掉的,将会成为你作品的根基。
面对世界的堕落,唯一的抵抗是创造力。弗鲁特沉思了人生待他的各种善意或残忍的方式,最终意识到他的大部分麻烦都是自己造成的,他要为把自己的人生变得如此无趣、平淡负责任,如果他想活得充实,就得多和别人待在一起,不要再老是自己散步了。
虽然本质上他们站在同一边,但他们有分歧,不过这些分歧似乎无关紧要,因为他们几乎对任何事情都没有十足的把握,各自都明白对方有可能是对的,或者他们都有可能是错的,自由、公开地提出各自的疑问,总要好过步伐一致地盲目前进,结果却摔下了悬崖。潜在的问题有时候会变成真正的麻烦,但有时候不会。
约翰·凯奇的《沉默》,你一定得读一下,不然你永远无法学会思考事物,只会别人希望你怎么想,你就怎么想。他感到他面前的这个人丝毫不害怕提最基本的问题,不害怕从头开始,走那些从没有人走过的路。
每个人都生活在自己的狭小世界里,很少与他人的世界产生交集。当我们减少到几乎什么都没有时,最终就能找到对方了。如果你不去期冀,便永远不会意外地遇上那些被封存起来、无法接近的未期冀之事。
第一个惊人之处是她对迪迪·布莱恩特没有丝毫的怨恨,他外婆对迪迪说:别哭了,亲爱的姑娘。我敢肯定你给他带来了快乐,我的本吉是个需要快乐的人。
不是艾米和很多其他人相信的那样,一次拯救一切,而是一次拯救一个。
我在等他联系我,他在等我联系他,但在我们两个都愿意让步之前,时间用光了。被固执禁锢的两个傻子。
上帝无处可寻,他对自己说,但生命随处可见,死亡随处可见,生者与死者被连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