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和顺
胡适晚年演讲时回忆鲁迅，称他是《新青年》的一员健将和大将，因为他喜欢创作，写了许多随感录和短篇小说。胡适说，鲁迅兄弟早年跟章太炎学国学，用最好的古文翻译了两本《域外小说集》，比林琴南的翻译好，用的是很美、地道的古文。但小说集印出来之后只销售了21本，其中一本是鲁迅自己跑到书店里买的。周氏兄弟因此觉悟到，古文的时代已经过去，他们加入到新文化运动中，由古文写作改为白话文创作。
△《域外小说集》书影
《域外小说集》是周氏兄弟在日本留学时翻译的，第一册1909年3月出版，第二册同年7月出版，1921年上海群益书社出版增订本，那是在他们加入新文化阵营之后。集中鲁迅据德文转译3篇：安特来夫的《默》、《谩》和迦尔询的《四日》，其余均为周作人据英文翻译或转译。
此集署名周作人，但鲁迅却视如己出，他不仅撰写序言、略例，还亲自厘订版式和书样，采用其偏好的毛边本，并请陈衡恪篆书“域外小说集”书名。他在序言中写道：“我们在日本留学时候，有一种茫莫的希望：以为文艺是可以转移性情，改造社会的。因为这意见，便自然而然的想到介绍外国新文学这一件事。”
周作人到北京大学任教后，曾赠送《域外小说集》与胡适，而鲁迅赠送他人更多。据陈子善考证，从1912至1915年4年间，周作人至少邮寄过近20套《域外小说集》，鲁迅用来赠送教育部同事董恂士、钱稻孙、夏曾佑，以及黄侃、钱玄同和陈寅恪等人，他对这部外国文学译本的重视程度由此可见。
△鲁迅《六朝古碑》手稿
关于《域外小说集》的销售量，鲁迅在上海群益书社1921年合订版序中说：“半年过去了，先在就近的东京寄售处结了账。计第一册卖去了二十一本，第二册是二十本，以后可再也没有人买了……至于上海，是至今还没有详细知道。听说也不过卖出了二十册上下，以后再没有人买了。”看来胡适所言售出21本是第一册的数量，而且那“第二十一本”是有来历的，应该是鲁迅亲口所言。
1917年初秋，鲁迅正在北京绍兴会馆埋头抄古碑时，担任《新青年》轮值编辑的钱玄同来请他出山，“做点文章”。鲁迅本人后来在《呐喊》序言中回忆当时谈话情景，只提到如何毁坏“没有窗户的铁屋子”，没有涉及其他问题。想来钱玄同会鼓动三寸不烂之舌，千方百计打动鲁迅，《域外小说集》的销量就是一个很好例证。如果他引申开来，还会说琉璃厂考古生涯也会跟文言小说一样没有出路。鲁迅最后欣然应承，于是不久，《狂人日记》横空出世。
△刊载鲁迅《狂人日记》的《新青年》
其实《新青年》销路开始也不好，曾一度考虑停刊。1917年随陈独秀迁入北京大学，从第四卷第一号（1918年1月）起改为白话文，使用新式标点，从此焕然一新。可能正是由于陈独秀、胡适等人的坚持，也可能因为刘半农、钱玄同、鲁迅、周作人等人加盟，其销量由原来每期1000份，猛增至1.6万份，名气大增，名声大振，成为新文化运动的一杆大旗。
审读：谭录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