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啸西风》和《鸳鸯刀》是金庸先生作品中大陆没有拍成电视剧的两部,我仍然坚持我的观点,那就是金先生没有是非观,弄得“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
咱们先来看看坏人:
一、瓦耳拉齐
人物简介:
哈萨克人瓦耳拉齐爱上了雅丽仙,而雅丽仙却并不爱瓦耳拉齐而是爱上并嫁给了车尔库。至使瓦耳拉齐性格陡变,毒死雅丽仙还不说,还要想毒死将他驱逐出族的全族同胞,当然,他自己也因此而毁掉了一生,终于死在沙漠的迷宫之中。
《宝物从来迷人眼,哪知尽是寻常物?》
殿堂里只剩下了李文秀,陪著垂死的瓦耳拉齐,还有,“计爷爷”的尸身。
瓦耳拉齐又问:“刚才我叫你出去,你为什麽不听话?要是你出去了……唉。”
李文秀轻轻的道:“师父,你得不到心爱的人,就将她杀死。我得不到心爱的人,却不忍心让他给人杀了。”
瓦耳拉齐冷笑了一声,道:“原来是这样。”沈默半晌,叹道:“你们汉人真是奇怪。有马家骏那样忘恩负义、杀害师父的恶棍,有霍元龙、陈达海他们那样杀人不眨眼的强盗,也有你这样心地仁善的姑娘。”
李文秀问道:“师父,陈达海那强盗怎样了?我们一路追踪他,却在雪地里看到了两个人的脚印。另一个是你的吗?”瓦耳拉齐道:“不错,是我的。自从我给马家骏这逆徒打了毒针之後,身子衰弱,十多年来在山洞里养伤,只道这一生就此完了,想不到竟会有你来救我,给我拔去了毒针。我伤愈之後,半夜里时常去铁延部的帐蓬外窥探,我要杀了车尔库,杀了驱逐我的族长。只是为了你,我才没在水井里下毒。那天大风雪的晚上,我守在你屋子外,见到你拿住了陈达海,听到你们发现了迷宫的地图。陈达海一逃走,我就跟在他後面,一直跟进了迷宫。我在他後脑上一拳,打晕了他,把他关在迷宫里,前天下午,我从他怀里拿了那幅手帕地图出来,抽去了十来根毛线,放回他怀里,再蒙了他眼睛,绑他在马背之上,赶他远远的去了。”
李文秀想不到这个性子残酷的人居然肯饶人性命,问道:“你为什麽要抽去地图上的毛线?”瓦耳拉齐乾笑数声,十分得意:“他不知道我抽去了毛线的。地图中少了十几根线,这迷宫再也找不到了。这恶强盗,他定要去会齐了其馀的盗夥,凭著地图又来找寻迷宫。他们就要在大戈壁中兜来兜去,永远回不到草原去。这批恶强盗一个个的要在沙漠中渴死,一直到死,还是想来迷宫发财,哈哈,嘿嘿,有趣,有趣!”
想到一群人在烈火烤炙之下,在数百里内没一滴水的大沙漠上不断兜圈子的可怖情景,李文秀忍不住低低的呼了一声。这群强倒是杀害她父母的大仇人,但如此遭受酷报,却不由得为他们难受。要是她能有机会遇上了,会不会对他们说:“这张地图是不对的?” 她多半会说的。只不过,霍元龙、陈达海他们决计不会相信。他们一定要满怀著发财的念头,在沙漠里大兜圈子,直到一个个的渴死。他们还是相信在走向迷宫,因为陈达海曾凭著这幅地图,亲身到过迷宫,那是决计不会错的。迷宫里有数不尽的珍珠宝贝,大家都这麽说的,那还能假麽?
瓦耳拉齐吃吃的笑个不停,说道:“其实,迷宫里一块手指大的黄金也没有,迷宫里所藏的每一件东西,中原都是多得不得了。桌子,椅子、床、帐子,许许多多的书本,围棋啦、七弦琴啦、灶头、碗碟、镬子……什麽都有,就是没有珍宝。在汉人的地方,这些东西遍地都是,那些汉人却拼了性命来找寻,嘿嘿,真是笑死人了。”
李文秀两次进入迷宫,见到了无数日常用具,回疆气候乾燥,历时虽久,诸物并未腐朽,遍历殿堂房舍,果然没见到过丝毫金银珠宝,说道:“人家的传说,大都靠不住的,这座迷宫虽大,却没有宝物。唉,连我的爹爹妈妈,也因此而枉送了性命。”
瓦耳拉齐道:“你可知道这迷宫的来历?”李文秀道:“不知道。师父,你知道麽?” 瓦耳拉齐道:“我在迷宫里见到了两座石碑,上面刻明了建造迷宫的经过,原来是唐太宗时候建造的。”李文秀也不知道唐太宗是什麽人,於是瓦耳拉齐断断续续的给她说了迷宫的来历。
瓦耳拉齐在中原时学文学武,多读汉人的书籍,所以熟知唐代史事。李文秀虽是汉人,反而半点也不知道,也不感兴趣。她听瓦耳拉齐气息渐弱,说道:“师父,你歇歇吧,别说了。这个汉人皇帝也真多事,人家喜欢怎样过日子,就由他们去,何必勉强?唉,你心里真正喜欢的,常常得不到。别人硬要给你的,就算好得不得了,我不喜欢,终究是不喜欢。”
瓦耳拉齐道:“阿秀,我……我孤单得很,从来没人陪我说过这麽久的话,你肯……肯陪著我麽?”李文秀道:“师父,我在这里陪著你。”瓦耳拉齐道:“我快死了,我死之後,你就要走了,永远不会回来了。”李文秀无言可答,只感到一阵凄凉伤心,伸出右手去,轻轻握住了师父的左手,只觉他的手掌在慢慢冷下去。
瓦耳拉齐道:“我要你永远在这里陪我,永远不离开我……”
他一面说,右手慢慢的提起,拇指和食指之间握著两枚毒针,心道:“这两枚毒针在你身上轻轻一刺,你就永远在迷宫里陪著我,也不会离开我了。”轻声道:“阿秀,你又美丽又温柔,真是个好女孩,你永远在我身边陪著。我一生寂寞孤单得很,谁也不来理我……阿秀,你真乖,真是个好孩子……”
两枚毒针慢慢向李文秀移近,黑暗之中,她甚麽也看不见。
瓦耳拉齐心想:“我手上半点力气也没有了,得慢慢的刺她,出手快了,她只要一推,我就再也刺她不到了。”毒针一寸一寸的向著她的面颊移近,相距只有两尺,只有一尺了… …
李文秀丝毫不知道毒针离开自己已不过七八寸了,说道:“师父,阿曼的妈妈,很美丽吗?”
瓦耳拉齐心头一震,说道:“阿曼的妈妈……雅丽仙……”突然间全身的力气消失得无影无踪,提起了的右手垂了下来,他一生之中,再也没有力气将右手提起来了。
李文秀道:“师父,你一直待我很好,我会永远记著你。”
二、吕梁三杰
1、老二史仲俊
《蠢师哥痴爱师妹,杀情敌兄妹双亡》
吕梁三杰中的老二史仲俊和上官虹原是同门师兄妹,心中一直爱着小师妹,师父也有意从中撮合,因此同门的师兄弟们都把他们当作是一对未婚夫妇。岂知上官虹无意中和白马李三相遇,竟然一见钟情,家中不允他俩的婚事,上宫虹便跟着他跑了。史仲俊对师妹始终余情未了,也一直没娶亲。只是一别十年,再次重逢,竟为了争夺一张地图而动起手来。史仲俊妒恨交迸,出手尤狠,李三背卜那枝长箭,就是他暗中射的。上官虹假意与史仲俊亲近,实则衣衫中晴藏双剑,一剑向外,一剑向己。史仲俊一抱上她,两人同时中剑,先后身死。
2、老大霍元龙
《贪财宝为祸草原,逞凶残追杀幼女》
霍元龙和陈达海都是武功精湛,长途驰骋,原不在意,但这时两人都感到胸口塞闷,气喘难当。霍元龙道:“三弟,好像有点不对!”陈达海游目四顾,打量周遭情景,只见西北角上血红的夕阳之旁,升起一片黄蒙蒙的云雾,黄云中不住有紫色的光芒闪动,景色之奇丽,实是生平从所未睹。
但见那黄云大得好快,不到一顿饭时分,已将半边天都遮住了。这时马队中数十人个个汗如雨下,气喘连连。陈达海道:“大哥,向是有大风沙。”霍元龙道:“不错,快追,先把女娃娃捉到,再想法躲……”一句话未毕,突然一古疾风刮到,带著一大片黄沙,只吹得他满口满鼻都是沙土,下半截话也说不出来了。
大漠上的风沙说来便来,霎时间大风卷地而至。七八人身子一幌,都被大风吹下马来。霍元龙大叫:“大夥儿下马,围拢来!”众人力抗风沙,但在无边无际的大沙漠之中,在那遮天铺地的大风沙下,便如大海洋中的一叶小舟一般,只能听天由命,全无半分自主之力。
风沙越刮越猛,人马身上的黄沙越堆越厚……。
连霍元龙和陈达海那样什麽也不怕的剽悍汉子,这时在天地变色的大风暴威力之下,也只有战栗的份儿。这两人心底,同时闪起一个念头:“没来由的要找什麽高昌迷宫,从山西巴巴的赶到这大沙漠中来,却葬身在这儿。”大风呼啸著,像千千万万个恶鬼在同时发威。
大漠上的风暴呼啸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早晨,才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霍元龙和陈达海从黄沙之中爬起身来,检点人马,总算损失不大,死了两名夥伴,五匹马。但人人都已熬的筋疲力尽,更糟的是,白马背上的小女孩不知到了何处,十九是葬身在这场大风沙中了。身负武功的粗壮汉子尚且抵不住,何况这样娇嫩的一个小女孩儿。
3、老三陈达海
《为寻财大漠渴死,悔当初轻信人言》
李文秀问道:“师父,陈达海那强盗怎样了?我们一路追踪他,却在雪地里看到了两个人的脚印。另一个是你的吗?”
瓦耳拉齐道:“不错,是我的。自从我给马家骏这逆徒打了毒针之後,身子衰弱,十多年来在山洞里养伤,只道这一生就此完了,想不到竟会有你来救我,给我拔去了毒针。我伤愈之後,半夜里时常去铁延部的帐蓬外窥探,我要杀了车尔库,杀了驱逐我的族长。只是为了你,我才没在水井里下毒。那天大风雪的晚上,我守在你屋子外,见到你拿住了陈达海,听到你们发现了迷宫的地图。陈达海一逃走,我就跟在他後面,一直跟进了迷宫。我在他後脑上一拳,打晕了他,把他关在迷宫里,前天下午,我从他怀里拿了那幅手帕地图出来,抽去了十来根毛线,放回他怀里,再蒙了他眼睛,绑他在马背之上,赶他远远的去了。”
李文秀想不到这个性子残酷的人居然肯饶人性命,问道:“你为什麽要抽去地图上的毛线?”
瓦耳拉齐乾笑数声,十分得意:“他不知道我抽去了毛线的。地图中少了十几根线,这迷宫再也找不到了。这恶强盗,他定要去会齐了其馀的盗夥,凭著地图又来找寻迷宫。他们就要在大戈壁中兜来兜去,永远回不到草原去。这批恶强盗一个个的要在沙漠中渴死,一直到死,还是想来迷宫发财,哈哈,嘿嘿,有趣,有趣!”
想到一群人在烈火烤炙之下,在数百里内没一滴水的大沙漠上不断兜圈子的可怖情景,李文秀忍不住低低的呼了一声。这群强倒是杀害她父母的大仇人,但如此遭受酷报,却不由得为他们难受。要是她能有机会遇上了,会不会对他们说:“这张地图是不对的?”
她多半会说的。只不过,霍元龙、陈达海他们决计不会相信。他们一定要满怀著发财的念头,在沙漠里大兜圈子,直到一个个的渴死。他们还是相信在走向迷宫,因为陈达海曾凭著这幅地图,亲身到过迷宫,那是决计不会错的。迷宫里有数不尽的珍珠宝贝,大家都这麽说的,那还能假麽?
瓦耳拉齐吃吃的笑个不停,说道:“其实,迷宫里一块手指大的黄金也没有,迷宫里所藏的每一件东西,中原都是多得不得了。桌子,椅子、床、帐子,许许多多的书本,围棋啦、七弦琴啦、灶头、碗碟、镬子……什麽都有,就是没有珍宝。在汉人的地方,这些东西遍地都是,那些汉人却拼了性命来找寻,嘿嘿,真是笑死人了。”
三、苏鲁克
哈萨克人,苏普之父。他满脸胡子,模样很是让人害怕,是公认的“哈萨克第一勇士”。由于其妻子与大儿子被汉人强盗残杀,对汉人恨之入骨,李文秀和苏普这对鸳鸯也因此被活活拆散。后因李文秀屡次冒险救其性命,对人之好坏有了崭新的认识,并在高昌迷宫中及时出手相助李文秀。
《蛮英雄囿于成见,拆散青梅竹马》
殿上地下的两根火把,一根早已了熄灭,另一根也快烧到尽头。
苏鲁克忽道:“真是奇怪,刚才两个汉人跟一个哈萨克人相打,我想也不想,过去一拳,就打在那个哈萨克人的脸上。”李文秀问道:“那为甚麽?为甚麽你忽然帮汉人打哈萨克人?”苏鲁克搔了搔头,道:“我不知道。”隔了一会,说道:“你是好人,他是坏人!”
他终於承认:汉人中有做强盗的坏人,也有李英雄那样的好人,(那个假扮老头儿的汉人,不肯在水井中下毒,也该算好人吧?)哈萨克人中有自己那样的好人,也有瓦耳拉齐那样的坏人。
李文秀心想:“如果当年你知道了,就不会那样狠狠的鞭打苏普,一切就会不同了。可是,真的会不同吗?就算苏普小时候跟我做好朋友,他年纪大了之後,见到了阿曼,还是会爱上她的。人的心,真太奇怪了,我不懂。”
苏鲁克大声道:“瓦耳拉齐,我瞧你也活不成了,我们也不用杀你,再见了!”瓦耳拉齐突然目露凶光,右手一提。李文秀知他要发射毒针,叫道:“师父,别——”
就在这时,一个火星爆了开来,最後一个火把也熄灭了,殿堂中伸手不见五指。瓦耳拉齐就是想发毒针害人,也已取不到准头。李文秀叫道:“你们快出去,谁也别发出声响。”
苏鲁克、苏普、车尔库和阿曼四人互相扶持,悄悄的退了出去。大家知道瓦耳拉齐的毒针厉害,他虽命在顷刻,却还能发针害人。四人退出殿堂,见李文秀没有出来,苏普叫道: “李英雄,李英雄,快出来。”李文秀答应了一声。
《白马啸西风》中的好人没什么好结局啊!
一、马家俊
汉人。三十多岁,面目英俊。他曾是瓦耳拉齐的徒弟,只因不愿助纣为虐,帮师父毒害哈萨克族人而与其反目成仇。其后伪装为“计老丈”避居于哈萨克族人地域,意外救得命在旦夕的李文秀,并将其抚养成人。最终为保护李文秀,出手与瓦耳拉齐过招而丧命。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忽然身旁呼的一声,有人扑向瓦耳拉齐。
李文秀在地下一个打滚,回头看时,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却原来计老人右手拿著一柄匕首,展开身法,已和瓦耳拉齐斗在一起。但见计老人身手矫捷,出招如风,竟是丝毫没有龙锺老态。
更奇的是,计老人举手出足,招数和瓦耳拉齐全无分别,也便是她师父华辉所授的那些武功。李文秀随即省悟:“是了,中原的武功都是这样的。计爷爷和这哈萨克恶人都学过中原的武功,计爷爷原来会武功的,我可一直不知道。”
眼见二人越斗越紧,瓦耳拉齐忽然尖声叫道:“马家骏,你好!”计老人身子一颤,向後退了一步,瓦耳拉齐左手一扬,使的正是半招“声东击西”。计老人却不上他当,匕首向右戳出,那知瓦耳拉齐却不使全这下半招“声东击西”,左手疾掠而下,一把抓住计老人的脸,硬生生将他一张面皮揭了下来。
李文秀、苏鲁克、阿曼三人齐声惊呼。李文秀更是险些便晕了过去。
只见瓦耳拉齐跳起身来,左一腿,右一腿,双腿鸳鸯连环,都踢中在计老人身上,便在这时,白光一闪,计老人匕首脱手激射而出,插入了敌人的小腹。
瓦耳拉齐惨呼一声,双拳一招”五雷轰顶”,往计老人天灵盖猛击下去。李文秀知道这两拳一击下去,计老人再难活命,当下奋起平生之力,跃过去举臂力格,喀喇一响,双臂只震得如欲断折。霎时之间,两人势成僵持,瓦耳拉齐双拳击不下来,李文秀也无法将他格开。
苏鲁克这时已可动弹,跳起身来,奋起平生之力,一拳打在瓦耳拉齐下颏。瓦耳拉齐向後掼出,在墙上一撞,软倒在地。
李文秀叫道:“计爷爷,计爷爷。”扶起计老人,她不敢睁眼,料想他脸上定是血肉模糊,可怖之极,那知眼开一线,看到的竟是一张壮年男子的脸孔。她吃了一惊,眼睛睁大了些,只见这张脸胡子剃得精光,面目颇为英俊,在时明时暗的火把光芒下,看来一片惨白,全无血色,这人不过三十多岁,只有一双眼睛的眼神,却是向来所熟悉的,但配在这张全然陌生的脸上,反而显得说不出的诡异。
李文秀呆了半晌,这才“啊”的一声惊呼,将计老人的身子一推,向後跃开。她身上受了拳脚之伤,落下来时站立不稳,坐倒在地,说道:“你……你……”
计老人道:“我…我不是你计爷爷,我…我…”忽然哇的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来,说道:“不错,我是马家骏,一直扮作了个老头儿。阿秀,你不怪我吗?”这一句“阿秀”,仍是和十年来一般的充满了亲切关怀之意。李文秀道:“我不怪你,当然不怪你。你一直待我是很好很好的。”她瞧瞧马家骏,瞧瞧靠在墙上的瓦耳拉齐,心中充满了疑团。
这时阿曼已扶起了父亲,替他推拿胸口的伤处。苏鲁克、苏普父子拾起了长刀,两人一跛一拐的走到瓦耳拉齐身前。
瓦耳拉齐道:“阿秀,刚才我叫你快走,你为什麽不走?”
他说的是汉语,声调又和她师父华辉完全相同,李文秀想也没想,当即脱口而出:“师父!”
瓦耳拉齐道:“你终於认我了。”伸手缓缓取下白布头罩,果然便是华辉。
李文秀又是惊讶,又是难过,抢过去伏在他的脚边,叫道:“师父,师父,我真的不知道是你。我…我起出猜到是你,但他们说你是哈萨克人瓦耳拉齐,你自己又认了。”瓦耳拉齐涩然道:“我是哈萨克人,我是瓦耳拉齐!”李文秀奇道:“你……你不是汉人?”瓦耳拉齐道:“我是哈萨克人,族里赶了我出来,永远不许我回去。我到了中原,汉人的地方,学了汉人的武功,嘿嘿,收了汉人做徒弟,马家骏,你好,你好!”
马家骏道:“师父,你虽於我有恩,可是……”李文秀又是大吃了一惊,道:“计爷爷,你……他……他也是你师父?”
马家骏道:“你别叫我计爷爷。我是马家骏。他是我师父,教了我一身武功,同我一起来到回疆,半夜里带我到哈萨克的铁延部来,他用毒针害死了阿曼的妈妈……”他说的是汉语。李文秀越听越奇,用哈萨克语问阿曼道:“你妈是给他用毒针害死的?”
阿曼还没回答,车尔库跳起身来,叫道:“是了,是了。阿曼的妈,我亲爱的雅丽仙,一天晚上忽然全身乌黑,得疾病死了,原来是你瓦耳拉齐,你这恶棍,是你害死她的。”他要扑过去和瓦耳拉齐拼命,但重伤之馀,稍一动弹便胸口剧痛,又倒了下去。
瓦耳拉齐道:“不错。雅丽仙是我杀死的,谁教她没生眼珠,嫁了你这大混蛋,又不肯跟我逃走?”车尔库大叫:“你这恶贼,你这恶贼!”
马家骏以哈萨克语道:“他本来要想杀死车尔库,但这天晚上车尔库不知道那里去了,到处找他不到。我师父自己去找寻车尔库,要我在水井里下毒,把全族的人一起毒死。可是我们在一家哈萨克人家里借宿,主人待我很好,尽他们所有的款待,我想来想去,总是下不了手。我师父回来,说找不到车尔库,一问之下,知道我没听命在水井里下毒,他就大发脾气,说我一定会泄露他的秘密,定要杀了我灭口。他逼得到实在狠了,於是我先下手为强,出其不意的在他背心上射了三枚毒针。”
瓦耳拉齐恨恨的道:“你这忘恩负义的狗贼,今日总教你与在我的手里。”
马家骏对李文秀道:“阿秀,那天晚上你跟陈达海那强盗动手,一显示武功,我就知道你是跟我师父学的,就知道那三枚毒针没射死他。”瓦耳拉齐道:“哼,凭你这点儿臭功夫,也射得死我?”马家骏不去理他,对李文秀道:“这十多年来我躲在回疆,躲在铁延部里,装做了一个老人,就是怕师父没死。只有这个地方,他是不敢回来的。我一知道他就在附近,我第一个念头,就是要逃回中原去。”
李文秀见他气息渐渐微弱,知他给瓦耳拉齐以重脚法接连踢中两下,内脏震裂,已然难以活命,活过头来看瓦耳拉齐时,他小腹上那把匕首直没至柄,也是已无活理。自己在回疆十年,只有这两人是真正照顾自己、关怀自己的,那知他两人恩怨牵缠,竟致自相残杀,两败俱伤。
她眼眶中充满了泪水,问马家骏道:“计……马大叔,你……你既然知道他没死,而且就在附近,为甚麽不立刻回中原去?”
马家骏嘴角边露出凄然的苦笑,轻轻的道:“江南的杨柳,已抽出嫩芽了,阿秀,你独自回去吧,以後……以後可得小心,计爷爷,计爷爷不能照顾你了……”声音越说越低,终於没了声息。
李文秀扑在他身上,叫道:“计爷爷,计爷爷,你别死。”
马家骏没回答她的问话就死了,可是李文秀心中却已明白得很。马家骏非常非常的怕他的师父,可是非但不立即逃回中原,反而跟著她来到迷宫;只要他始终扮作老人,瓦耳拉齐永远不会认出他来,可是他终於出手,去和自己最惧怕的人动手。那全是为了她!
这十年之中,他始终如爷爷般爱护自己,其实他是个壮年人。世界上亲祖父对自己的孙女,也有这般好吗?或许有,或许没有,她不知道。
二、李文秀
《痴情女回归中原》
在通向玉门关的沙漠之中,一个姑娘骑著一匹白马,向东缓缓而行。
她心中在想著和哈萨克铁延部族人分别时他们所说的话:
苏鲁克道:“李姑娘,你别走,在我们这里住下来。我们这里有很好的小夥子,我们给你挑一个最好的做丈夫。我们要送你很多牛,很多羊,给你搭最好的帐蓬。”
李文秀红著脸,摇了摇头。
白马带著她一步步的回到中原。白马已经老了,只能慢慢的走,但终是能回到中原的。江南有杨柳、桃花,有燕子、金鱼……汉人中有的是英俊勇武的少年,倜傥潇洒的少年…… 但这个美丽的姑娘就像古高昌国人那样固执:“那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我偏不喜欢。”
三、上官虹
《为夫报仇杀师兄,伟哉蛾眉三娘子》
上官虹道:“李三死啦!”史仲俊点了点头,说道:“师妹,我们分别了十年,我…… 我天天在想你。”上官虹微笑道:“真的吗?你又在骗人。”史仲俊一颗心怦怦乱跳,这个笑靥,这般娇嗔,跟十年前那个小姑娘没半点分别。他柔声道:“师妹,以後你跟著我,永远不教你受半点委屈。”上官虹眼中忽然闪出了奇异的光芒,叫道:“师哥,你待我真好! ”张开双臂,往往他怀中扑去。
史仲俊大喜,伸开手将她紧紧的搂住了。霍元龙和陈达海相视一笑,心想:“老二害了十年相思病,今日终於得偿心愿。”
史仲俊鼻中只闻到一阵淡淡的幽香,心里迷迷糊糊的,又感到上官虹的双手也还抱著自己,真不相信这是真的。突然之间,小腹上感到一阵剧痛,像甚麽利器插了进来。他大叫一声,运劲双臂,要将上官虹推开,那知她双臂紧紧抱著他死命不放,终於两人一起倒在地下。
这一著变起仓卒,霍元龙和陈达海一惊之下,急忙翻身下马,上前抢救。扳起上官虹的身子时,只见她胸口一滩鲜血,插著一把小小的金柄匕首,另一把银柄匕首,却插在史仲俊的小腹之中,原来金银小剑三娘子决心一死殉夫,在衣衫中暗藏双剑,一剑向外,一剑向己。史仲俊一抱著她,两人同时中剑。
上官虹当场气绝,史仲俊却一时不得毙命,想到自己命丧师妹之手,心中的悲痛,比身上的创伤更是难受,叫道:“三弟快帮我了断,免我多受痛苦。”陈达海见他伤重难治,眼望大哥。霍元龙点点头。陈达海一咬牙,挺剑对准了史仲俊的心口刺入。
霍元龙叹道:“想不到金银小剑三娘子竟然这般烈性。”
四、苏鲁克的妻子
这一番功夫果然没白做,就在当天晚上,霍元龙和陈达海所率领的豪客,冲进了这片绿洲之中,大肆掳掠。这一带素来没有盗匪,哈萨克人虽然勇武善战,但是先绝无防备,族中精壮男子又刚好大举在北边猎杀危害牛羊的狼群,在帐蓬中留守的都是老弱妇孺,竟给这批来自中原的豪客攻了个措手不及。七名哈萨克男子被杀,五个妇女被掳了去。
这群豪客也曾闯进计老人的屋里,但谁也没对一个老人、一个哈萨克孩子起疑。李文秀满脸泥污,躲在屋角落中,谁也没留意到她眼中闪耀著的仇恨光芒。她却看得清清楚楚,父亲的佩剑悬在霍元龙的腰间,母亲的金银小剑插在陈达海的腰带之中。这是她父母决不离身的兵刃,她年纪虽小,却也猜到父母定是遭到了不幸。
第四天上,哈萨克的男子们从北方拖了一批狼尸回来了,当即组织了队伍,去找这批汉人强盗复仇。但在茫茫的大漠之中,却已失却了他们的踪迹,只找到了那五个被掳去的妇女。那是五具尸身,全身衣服被脱光了,惨死在大漠之上。他们也找到了白马李三和金银小剑三娘子的尸身,一起都带了回来。
李文秀扑在父母的尸身上哀哀痛哭。一个哈萨克人提起皮靴,重重踢了她一脚,粗声骂道:“真主降罚的强盗汉人!”
计老人抱了李文秀回家,不去跟这个哈萨克人争闹。李文秀小小的心灵之中,只是想: “为什麽恶人这麽多?谁都来欺侮我?”
半夜里,李文秀又从睡梦中哭醒了,一睁开眼,只见床沿上坐著一个人。
她惊呼一声,坐了起来,却见计老人凝望著她,目光中爱怜横溢,伸手温柔地抚摸她的头发,说道:“别怕,别怕,是爷爷。”
李文秀泪水如珍珠断线般流了下来,伏在计老人的怀里,把他的衣襟全哭湿了。计老人道:“孩子,你没了爹娘,就当我是你的亲爷爷,跟我住在一起。爷爷会好好的照料你。”
李文秀哭著点头,想起了那些杀害爸爸妈妈的恶人,又想起了踢了她一脚的那个凶恶的哈萨克汉子。这一脚踢得好重,使她腰里肿起了一大块,她不禁又问:“为什麽谁都来欺侮我?我又没做坏事?”
计老人叹口气,说道:“这世界上给人欺侮的,总是那些没做坏事的人。”他从瓦壶里倒了一碗热奶酪,瞧著她喝下了,又替她拢好被窝,说道:“秀儿,那个踢了你一脚的人,叫做苏鲁克。他是个正直的好人。”
李文秀睁著圆圆的眼珠,很是奇怪,道:“他……他是好人麽?”计老人点头道:“不错,他是好人。他跟你一样,在一天之中死了两个最亲爱的人,一个是他妻子,一个是他的大儿子。都是给那批恶人强盗害死的。他只道汉人都是坏人。他用哈萨克话骂你,说你是‘真主降罚的强盗汉人’。你别恨他,他心里的悲痛,实在跟你一模一样。不,他年纪大了,心里感到的悲痛,可比你多得多,深得多。”
李文秀怔怔的听著,她本来也没怎麽恨这个满脸胡子的哈萨克人,只是见了他凶狠的模样很是害怕,这时忽然想起,那个大胡子的双眼之中满含著眼泪,只差没掉下来。她不懂计老人说的,为什麽大人的悲痛会比小孩子更深更多,但对这个大胡子却不自禁的起了同情。